数字化是技术力量,还是市场力量?——经济变轨系列五

周子衡 2020-10-26 14:39 评论(2)

        新近完成的《变轨——数字经济及其货币演进》一书,是过往相关文章集成基础上完成的。此书开宗明义,将经济“数字化”定义为经济“变轨”。

  

        这明显有别于经济”市场化”语意下的“转轨”,甚或可以说是,上一世纪七十年来全球经济市场化巨变以来,更具分水岭意义的经济历史进程——数字化“变轨”——发生了。引发经济数字化变轨的基本力量是——网络数字技术应用及其所带来的巨大市场需求与市场结构冲击。这一巨大需求与冲击,并不以市场发达成熟的程度为界分,换言之,不论经济市场化发展水平如何,甚或不论经济处于何一发展阶段,数字化都有可能萌生速生,而蔚然大观。总的来看,数字化极大地推进了经济市场化的发展,但是,这一推进却是发生、运行在崭新的领域或维度,可以说是结构性的变化。是为经济之“变轨”。

       于此,作系列的推介,以文会友,以飨读者与书友。

     (上篇:《数字经济,何以跨越“物理大墙”?》)

As we shape technology, it shapes us. We are connecting everything to everything, and so our entire culture is migrating to a "network culture" and a new network economics.

——Kevin Kelly,Out of Control: The New Biology of Machines, Social Systems, and the Economic World.1994

         1992年,美国计算机科学家Nicholas Negroponte以少数投资者的身份参与Wired Magazine(即《连线》杂志)的创刊,而在1993年至1998年间,他每月皆贡献一篇专栏文章在该杂志,不断重复论述一个基本议题,即是他的信念:”Move bits, not atoms.",大意为“原子世界蜕变为比特世界”。期间,1995年,出版了Being Digital(汉译本,即《数字化生存》)一书,该书主要阐述数字科技对未来生活、工作、教育的影响,主张随着生活环境的数字化,人类的生活、思想方式也会随之改变。书中其中一句名言是“预测未来的最好办法就是把它创造出来”。

        1994年,《连线》杂志的第一任主编Kevin Kelly,出版了题为Out of Control: The New Biology of Machines, Social Systems, and the Economic World(汉译本,即《失控:机器、社会与经济的新生物学》)一书,该书所描绘的数字网络的未来世界,引发了强烈的反响。苹果公司的乔布斯和好莱坞都受到这部书的深刻影响,《黑客帝国》和《少数派报告》等据此先行在大屏幕上把未来创造出来。《数字化生存》和《失控》都被视为“科技乌托邦”(techno-utopian),2000年网络泡沫危机之后,《连线》杂志两位作者的两部著作似乎一下子就“过时”了。与此同时,经济社会甚或出现了讥讽之声,认为,二战以后并无大的技术进步,而更关心因新兴经济体的崛起而出现的全球经济的“失衡”。


好莱坞电影《矩阵革命》剧照


        2008年金融海啸爆发,金融市场顿挫,发达经济体普遍陷入萎靡,世界经济遭受八十年来最大的挫败。上年,肯肯尼亚英东运营商Sataricom开发了M-Pesa;同年,10月31日,中本聪(Satoshi Nakamoto)发表论文,宣告了比特币(Bitcoin,缩写BTC或XBT)的诞生,它是一种基于去中心化,采用点对点网络与共识主动性,开放源代码,以区块链作为底层技术的加密货币资产。

        次年,1月3日,创世区块诞生;11月11日,中国电商巨头阿里巴巴旗下的购物网站举办“淘宝商城促销日”,自此一年一度的覆盖线上线下的购物活动影响、冲击乃至改变了全球零售业。2012年“双十一”网络购物全日销售额超过美国网络星期一,成为全球最大的互联网的购物节日。2016年二十国集团杭州峰会发布题为《G20数字经济发展与合作倡议》的报告,向全球吹响数字经济的号角。2018年,作为数字经济基础的数字支付,在中国达到数百万亿元人民币的规模。

       

       今天,数字化,早已不再是一种科技乌托邦的畅想,它既是一大技术力量,也已茁壮成长为基础性的市场力量。

   

        零八年金融海啸以来,各经济体系市场化正面临不同程度的调整或梗阻之中,全球化出现逆流,自由化也受到一定的抑制与抵制,无论在国内或国际,主权国家对于经济的干预也在无形中有所增强;反之,经济数字化从无到有,从微渐著,狂飙突进,蔚然大观,全球经济正自觉不自觉地渐次进入到数字化发展的历史大潮中,数字化确是异军突起,成为拓展经济自由与经济开放的开山巨斧。

         数字化,是技术力量,其核心是使经济“决策(活动)数字化”;数字化,也是市场力量,释放出足够的空间与时间,使经济活动超越物理环境,进而使整个市场体系渐次“变轨”进入数理环境。        

“计划经济时代”的王府井百货大楼柜台销售  

      举例来说,在商品买卖中,经典场景是买家与卖家隔着柜台进行交易,而作为交易对象的商品往往放置于卖家身后的库房,这就是“面对面交易”,它往往还要受到交易营业时间的限定。由此,不难发现,生产高度集中后,一公里長的生产线完全可以做到24小时的连续生产,产出巨大到供应足够多的人来消费,于是,大量购买需要或许加总一万公里的柜台來支持分销,把柜台摆放到距离消费者最近的最后一公里甚或最后一百米,更要延长营业时间到24小時不间断销售。如果销售链条如此糜费资源的話,整个经济要陷於困顿乃至停顿。这就是上一篇文章述及的“物理环境”的局限之一。

  

       数字化是如何解决这一问题的呢?

  (1)使交易主体“账户化”。这就使得柜台多余而可以撤除了,也就是说,买卖双方无须面对面来做交易了,而通过缔结合同来实现交易。简言之,即账户化使得交易合同化。

      (2)使货款支付和物流交货相分离,亦即支付体系账户化和物流体系账户化。既然是合同交易,那么签约和履约就分成两个环节来实现,钱货两分,而无需即时清结,这就使得交易的达成和完成分割开来。于是,大量的交易决策先行,付款及交货都可随后落实。这就彻底地“超越”了柜台交易,一旦无柜台交易得以实现,物理空间与时间的约束都放松、放缓了。在有限的时间与空间內,发生大量交易,就成为常态了。这就是所谓的线上交易或远距离交易的意义所在:最大限度地释放交易效率,这个交易效率指的就是交易决策的实现效率。交易决策更加便捷地发生,同时也给予付款及缴获更为充裕的时间安排。由此,交易柜台的空间约束完全转换为充裕的时间安排,交易活动获得了极大的时空资源。  

     (3)交易主体账户化,支持了钱、货两分,进而使得人、財、物三者“账户数字化”运营,实现了“交易大爆炸”——交易效率历史性地超出了生产效率

        物理环境中,交易是需要当面支付的,往往也是即时清结、钱货两清的。其代表就是所谓的“柜台”,从销售柜台到收银台,再到取货柜台,这样的交易营运体系极大地占用物理资源,极大地耗损了时间资源,抑制了交易规模与速度。数字化使交易活动中的人、财、物通过全面地“账户化”,而实现了“数字化运行”:各单交易既不需要人财物在空间上扎堆聚拢,也无须在时间上碰头汇集,各类账户体系各行其是,各取其便。如此,交易大爆炸更从根本上摆脱了物理环境的约束,而爆发出超越生产大爆炸的潜能。在数量环境中,需求决定供给,通过决策体系数字(账户)化实现了。

         

       经济活动的中心是“决策(Make a decision)”,即做出选择(Make a choice),而决定经济选择的是其相应的“机会成本(Opportunity cost)”。

        机会成本的主体是个人,由与生命时间的约束相挂钩的,其消费决策及劳动供给决策,本质而言,是受到时间节律的约束。企业也存在机会成本,但本质上是预算成本约束下的产物。

      大体来说,经济活动追求降低生产成本以提高利润率与产出率,降低交易成本以提高交易效率,但是,唯有降低机会成本才能夠提高经济自由。

        既有的经济理论认为,只有提高企业产出,增加个人收入,才能带来经济社会的自由;数字经济则直接通过降低机会成本,来提高每个社会经济成员的自由度

后续篇:经济数字化,即经济之变轨(Remaking)

返回列表
发表评论